Saturday, 5 May 2012

国医大师贺普仁教授学术思想精髓

国医大师贺普仁教授学术思想精髓
北京宣武中医院 杨光
摘要
贺普仁教授以其卓越的临床疗效和独树一帜的针灸理念荣获了国医大师的称号。其卓越的临床疗效是源于对针灸疗法的深刻认识。贺普仁教授学术思想的核心是病机学说,在独特的病机学说基础上,提出了“针灸三通法”的治疗体系。正确的治疗基于对疾病的正确认识,由此贺老提出了“辩证求正”的识病方法。治病如用兵,贵在知常达变,因此贺老既“用法守法”又“法无常法”。作为大师,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有容乃大”。国医大师在各方面都是我们学习的楷模,贺老在 “术功双全、德貌双馨、讲究医礼”承古理念的基础上,提出了医术、医德、医功、医貌和医礼 “五位并重”对针灸医生的高标准、严要求。针对临床“针方”法度不严、随意加针的现象,贺老倡“方贵合效” “针灸方无主配之分”之说。贺普仁教授强调要在全面继承古人经验的基础上,创新发展,不断拓展针灸病种、提高针灸疗效。
第一节  病机学说
一、病多气滞 法用三通
病机,是指疾病发生、发展、变化及其结局的机理。以阴阳五行、气血津液、藏象、经络、病因和发病等中医基础理论,探讨和阐述疾病发生、发展、变化和结局的机理及其基本规律,即病机学说。
由于人体正气强弱不一,病变部位有深有浅,阴阳有偏盛偏衰,邪气性质与盛衰亦有不同,在疾病过程中的病机也是随着正邪消长而不断变化的。因此,疾病发生的机理,有不同的分类方法。有能够涵盖各类疾病的病机变化,包括阴阳失调和邪正盛衰两方面的病机总纲。有主要指气机失调和气化失常的基本病机。有按病变部位分的脏腑病机,气血津液精病机,经络病机等。有按疾病病因分的七情、六气、痰饮、瘀血等病机。有探讨某一类疾病的发生、发展、变化和结局的病机,如六经传变病机、卫气营血传变病机和三焦传变等病机。还有具体的病证病机等等。
贺普仁教授认为,尽管病机繁纷复杂,但对于针灸疗法来说,由于针灸刺激于穴位,通过经络而发挥治疗作用,所以,针灸的病机要抓住经络这条主线。而经络在人体运行气血,联络脏腑,贯通上下,沟通内外表里,无处不到、无处不有,同时手足表里之经又按照一定的次序交接,使气血流注往复,循环不已。正如《灵枢•海论》所论:“夫十二经脉者,内属于脏腑,外络于肢节”。《灵枢•本藏》所说:“经脉者,所以行血气而营阴阳,濡筋骨,利关节者也。” 人体正常的生命活动,机体内外环境的协调统一,经络系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因此,尽管临证病变万千,病因有外感六淫、内伤七情、饮食劳倦等不同,病位有五脏六腑、皮肉筋骨、五官九窍之不同,然共同的病理变化是相关的经脉、络脉、血气的运行不畅,乃至气滞血瘀的产生。贺普仁教授认为经络不通,气血失和是各种疾病发生发展不可逾越的病理过程,因此,他提出了“病多气滞、法用三通”的学术观点。这种学术观点也是有经典依据的,如《素问•调经论》指出:“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孙思邈在《千金方》中也提出:“诸病皆因血气壅滞,不得宣通”。
《内经》认为针灸的治疗作用也是通过通经脉,调血气而实现的。如《灵枢•九针十二原》所讲:“欲以微针,通其经脉,调其血气,营其逆顺出入之会……。”这就是针灸疗法的根本作用机理,它以“通”为法,以“通”为用,通是治疗疾病的基础,只有“通”,才能使阴阳调和,只有“通”才能扶正祛邪、补虚泻实,从而达到治病的目的。
二、血瘀气滞、以血行气
气与血是构成人体的基本物质。人体一旦发生病变,不是出于气,就是出于血。从其相对属性来分:气属阳,主动;血属阴,主静。气有温煦、推动的作用,血有濡养、滋润等作用。正如《难经•二十二难》所云:“气主煦之,血主濡之。”它不仅简要地概括了气和血在功能上的差别,还阐明了两者在生理上存在着“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的密切关系,在病理上则有“气滞血瘀”、“气随血脱”的相互影响。由于气化学说在中国古代哲学中的重要地位,历代医家在论述两者的关系时偏重于对 “气”的功能的论述,有“气能生血”、“气行则血行”和“气能摄血”等论断。认为在两者的关系中气的功能占主导地位,而血的作用则为从属地位。近代以来,由于强调毫针刺法的“气至”“得气”概念,经络运行气血的作用只剩下气的作用,血的作用被边缘化了,正如《医学入门》所云:“人知百病生于气,而不知血为百病之胎也。”。但在《内经》书中,气血是相提并论的,往往血字还放在气之前,常称“血气”。有鉴于人们对血在病机中的忽视,贺普仁教授重新阐释了气血关系,并提出了很有临床意义的“以血行气”新说。
贺普仁教授认为:气血与经络既为人体正常的生理基础,也是疾病产生的重要病机转化所在。凡各种疾病皆由经络不畅、阴阳失衡所致。经络不畅则为经络之中气血运行不畅。血乃有形之物,气必须以血为基础,气属阳本主动,但必须依赖血以济,方可表现出它的机能活动。因此可以说血也是气血中的主帅。而人们常说的“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是指两者相互为用,除了强调前者的功能,我们切不可忽视后者的作用。因为气之所以能行血,是由于血能载气,气的活力虽很强,但易于逸脱,所以气必须依附于血而存在于体内。当气附存于血中时,血可载气并不断为气的功能活动提供水谷精微,使其不断得到营养补充。故血盛则气旺,气旺又能生血、行血、摄血。血虚则气衰,血脱气亦脱,即血病气亦病,故临床有血液瘀滞引起的气机不畅和失血过多时出现的气随血脱等现象。
  基于上述观点,贺普仁教授提出了“以血行气”、“以血带气”的刺络放血法,以强令血气经脉通行。《灵枢•小针解》指出:“菀陈则除之者,去血脉也。”即凡郁滞过久的疾病均可用刺络方法治疗。《素问•调经论》也说:“气有余则泄其盛经,出其血。”“病在脉,调之血;病在血,调之络。”说明了气血与经络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当经络气血郁滞、经气不畅时当用刺络放血的方法加以疏通。故贺普仁教授指出:凡诸证气机不调、血脉凝涩之顽症,非毫针微通所及,必用三棱针强通之。“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说明在生理上两者相辅相成,在病理上相互影响。而在治法上两者也当有所区别,除有“行气活血”、“益气活血”法外,还当有“以血行气”、“以血带气”的刺络放血方法,刺血以调气,用于治疗病久入深的顽疾痼疴。其中因气血凝涩、或寒、或热者,必用放血法以强令血气通行,逼邪气随血外出,以祛瘀通闭,疏通脉络,使经气通畅,营血顺达,起到血行气通、血气调和之目的。
有了古人的气血理论,有了对气血在病机中的深刻理解,有了对气血关系在临床实践中的深刻总结,才有了贺普仁教授的“络血学说”和“以血行气”理论,并在此基础上将刺络放血疗法归纳为贺氏三通法之重要—法---强通法。它不仅完成了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过程,同时也丰富了中医气血理论,并为后人研究气血与经络的关系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第二节  临证要义
一、辩证求正
辨证,即是根据四诊所收集的资料,运用中医学理论进行分析、综合,概括、判断为某种性质的证,证一般由一组相对固定的、有内在联系的症状和体征构成,这一组症状和体征可称之为证候,证是对机体在疾病发展过程中某一阶段病理状况的概括,包括病变的原因、部位、性质以及邪正之间的关系,反映这一阶段病理变化的本质,因而证比症状更全面、更深刻、更正确地揭示人体疾病状态的本质特点。
辨证是中医认识疾病的基本方法,通过辨证来确定治疗方案是中医治病的特点和特长,由于中医辨证主要依据患者的主观症状和医者对患者的主观感觉,不像西医凭借客观的理化检查,因而辨证的结论有较大的变异性,没有扎实的中医基本功和丰富的临床经验就不容易得出全面而正确的判断。由此,贺普仁教授提出了“辩证求正”的概念。
辩证求正——即通过辩证、辩体、辩病求解正确的结论,这个“正”字包括:病因的正确推断、病变的精确定位、病性的正确判断和邪正关系的正确认识等,这是制定正确治疗方案的前提,更是治好疾病的必须。
如何辨证,中医各家均有详细论述,这里仅就贺普仁教授辨证的重点做一简单介绍。
在望诊中,贺普仁教授首重望神。这是跟他讲究健身养生有关的,养生家把“精、气、神”称为人身的三宝,而神又是精气强弱的反应,故他认为,神是人体生命活动总的外在表现,反应了人的精神状态和最高层次的身体机能状态。人精神状态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治疗的效果,贺老一旦发现患者情绪低落,对战胜疾病缺乏信心,就会设法鼓励,使其对疾病的治疗充满希望,这样治疗起来就会事半功倍,这也是针灸治神的内容之一。
神又是以精气为物质基础的最高层次的身体机能状态,是五脏精气的外荣。望神可以了解五脏精气的盛衰和病情的轻重。望神应重点观察病人的面目表情、形体动作、反应能力等,尤应重视眼神的变化。望神的内容包括得神、失神、假神,此外神气不足、神志异常等等也应属于望神的内容。
1.得神 得神的表现是:神志清楚,语言清晰,面色荣润,表情丰富自然,目光明亮,反应灵敏,动作灵活,体态自如。得神又称有神,是精充气足的表现,说明虽病而正气未伤,预后良好。有神的病人针灸治疗起来往往容易得气,因此针刺手法可以较轻,一般用微通法即可。
2.失神 失神的表现是:精神萎靡,语声低微,或言语不清,面色晦暗,表情淡漠或呆板,目暗睛迷,瞳仁呆滞,反应迟钝,动作失灵。甚者神志不清,循衣摸床,或卒倒而目闭口开,手撒遗尿。失神又称无神,是精损气亏的表现,说明病重而正气已伤,预后不良。无神的病人针灸治疗起来比较困难,常常要使用温通法、强通法,并配合中药扶正之剂。
3.神气不足 神气不足是轻度失神的表现,介于有神和无神之间,常见于虚证患者。神气不足的病人针灸起效不会太快,要注意扶助正气,鼓励病人耐心治疗,常合并使用微通法和温通法。
4.假神 假神是由于精气衰竭已极,阴不敛阳,阳虚无所依附而外越,以致显出一时“好转”的假象。这是阴阳即将离绝的危候,古人比做“残灯复明”、“回光反照”。针灸医生应避免针刺这种患者,以免引起可能的医疗纠纷。
 
望体态也是贺普仁教授望诊的重点。体态主要是人体活动时的各种姿势和动态行为,它反映了筋肉及骨骼系统的状态。肝主筋,脾主四肢肌肉,肾主骨,因此,体态与肝脾肾的关系最为密切。健康或病情较轻的人应该是体态自如,能随自己的意愿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当肝脾肾对运动系统的支配、控制发生障碍时,就会导致各种体态的异常,出现某些活动障碍、活动丧失或者不自主的活动。这时,通过对这些体态特性的观察,就能够分析、判断肝脾肾功能的状态。如脾虚的人可出现动作无力、肌肉萎缩;肝风内动的人可出现肌肉跳动、手足震颤、关节拘挛,甚者出现肢体瘫痪、口眼歪斜、角弓反张、目睛上吊、四肢抽搐等体态;肾虚的人常常出现腰部转动不灵活,甚者垂头驼背,站立不稳。正如《素问•脉要精微论》所言:“头者精明之府,头倾视深,精神将夺矣。背者胸中之府,背曲肩随,府将坏矣。腰者肾之府,转摇不能,肾将惫矣。膝者筋之府,屈伸不能,行则偻附,筋将惫矣。骨者髓之府,不能久立,行则振掉,骨将惫矣。得强则生,失强则死。”此外,有些疾病会导致一些有特征的体态,了解这些体态也能帮助诊断疾病。例如胸痹患者常会以手护心,不敢多动;腰腿痛患者常用手护腰,脊柱侧弯以减轻疼痛。一些体态可作为辨证的依据或参考,如畏缩厚衣往往是阳虚患者的表现,常欲揭衣、烦躁不安则见于阳盛患者,胖人多痰湿,瘦人多肝郁等。总之,通过望诊,对特殊的体态进行观察,对了解疾病的部位和性质都有很大的帮助。
对于问诊,贺普仁教授十分注重了解患者的情绪,常问病人生气了没有。情绪对疾病康复的重要性众所周知,但在针灸治疗时,良好的情绪尤为重要,这就是《内经》非常强调的针灸要治神与守神。治神有二方面的要求,一是治医者之神,二是治患者之神,目的都是要以神领气,以气理血,气血通调则百病易治。除了问饮食情况外,贺普仁教授也十分注重问二便的情况,认为二便是人体代谢的出路。二便异常,或糟粕不能正常排泄,以致浊气上犯,扰乱气血的运行,或生痰生火,酿生他疾;或精华流失,导致气血津液的亏损。
    对于切诊,贺老特别注重切脉的功夫,他感觉有的中医搞了一辈子,也没能掌握切诊,这是因为切脉功夫具有很大的技巧性,所谓:“切而知之者谓之巧”。这个巧,不是熟而能生的,而是认识和实践的的不断结合、不断升华而产生的。脉象是不会骗人的,可以说脉象是中医诊断的“客观指标”,通过切诊,首先根据脉象的浮沉、迟速、强弱来进行表里、寒热、虚实等八纲辨证,然后根据其他脉象来判断病位、推断病理因素,再结合其他四诊,就可以对患者的病情有一个明确的了解。为了纠正针灸从业人员普遍忽视脉诊的现象,贺普仁教授在2002年,特地用毛笔手写了一本中医《切诊》。
    贺普仁教授的“ 辩证求正”,有一项重要内容就是“辩体”。辩体除了辨体态外,还有辨体质的内容。不同的体质,针法是有区别的,《内经》中有多处论及之。如《灵枢•根结》篇“帝曰∶夫王公大人,血气之君,身体柔脆,肌肉软弱,血气慓悍滑利,其刺之徐疾,浅深多少,可得同之乎?岐伯答曰∶膏粱藿菽之味,何可同也!气滑即出疾,气涩则出迟,气悍则针小而入浅,气涩则针大而入深,深则欲留,浅则欲疾。以此观之,刺布衣者,深而留之,刺大人者,微以徐之,此皆因其气慓悍滑利也。”这是说,不同阶级、不同职业的人,由于其体质状况的不同,所采用的针法是很不相同的。贺普仁教授对气虚、阳虚体质的病人多用灸法,对抑郁质的病人多用内关、太冲,对痰湿质的病人多用中脘、丰隆等穴。这种对偏颇体质的纠正,有助于疾病的治疗,可缩短针灸治病的疗程。
“辩证求正”另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辩病”。贺普仁教授虽然是一位十分崇古的老中医,但他并不保守,不排斥现代医学对针灸有用的东西,而是广泛吸纳,为我所用。他认为,中医善于从宏观上把握人体的生理、病理过程,而西医善于从微观上确认病变部位、病理性质,故中医擅长辨证,西医擅长辨病。因此贺老多采用西医的病名,认为这样做有以下几方面的好处。1 能够从微观上把握疾病的性质,避免误诊误治。如腰痛,涉及的西医病名有几十种,腰部肿瘤、腰椎结核、腰椎骨质增生均可引起腰痛,而治疗方法是大不相同的, 2 能够利用西医的检查手段,并作出定量分析。贺老虽然能熟练运用中医的四诊,对绝大多数疾病能正确判断出疾病的性质、病位,但由于受五官的限制,对一些临床症状不明显的疾病,对某些难治性疾病,对许多疾病的微观变化,还是要借助现代医学的理化检查,以便于有针对性的治疗。3有利于明确针灸治疗的适应证,把握治疗的难易度。针灸擅长治疗功能性病变,对部分器质性病变也有治疗作用,但对严重的器质性病变和恶性病变还是要采用其他疗法。例如对腰椎间盘病变,腰椎间盘膨出的针灸取效很快,腰椎间盘突出的针灸治疗需要一段时间,而腰椎间盘脱出的大都需要手术治疗。4有利于针灸临床研究。病证结合,以病统证,可以使“诊断标准”、“纳入标准”、“剔除标准”变得可行,可以促进针灸研究的标准化、规范化、客观化,便于设立对照组,便于研究尽可能地在可以控制的条件下进行,使疗效评价有客观、统一的标准,便于针灸研究成果的交流和推广。贺普仁教授借用西医的方法和检查手段,目的还是为了辩证求正。
总之,通过辩证求正,就是要透过症状的表象,找到疾病的症结所在,特别是要在病程变化中正确把握病机,这样才能提供正确施治的前提,所以贺普仁教授认为辩证求正是最重要的临证能力之一。
二、用法守法
贺普仁教授一再强调,治病要分清寒热虚实、标本缓急,要因人、因时、因地制宜。针灸治疗的基本法则都来自于《内经》,即:《灵枢•经脉》的:“盛则泻之,虚则补之,热则疾之,寒则留之,陷下则灸之,不盛不虚,以经取之”。《灵枢•九针十二原》的:“凡用针者,虚则实之,满则,……”。《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的“治病必求于本”。
1.实则泻之、菀陈则除之
       “盛则泻之”、“满则泄之”、“邪盛则虚之”、 “菀陈则除之”都是泻祛邪气的意思,可统称为“实则泻之”。实证的治疗原则是用泻法,一般用微通法毫针泻法手法,或强通法三棱针点刺放血。
       “菀陈则除之”。“菀”同“瘀”,有瘀结、瘀滞之义。“陈”即陈旧、时间长久。“菀陈”泛指络脉瘀阻之类的病证。“除”即“清除”,指清除瘀血的刺血疗法。《素问•针解篇》说:“菀陈则除之,是出恶血也。”王冰注云:“菀,积也;陈,久也;除,去也。言络脉之中血积而久者,针刺而除去之也。”指出由络脉瘀阻而引起的病证,应以三棱针点刺出血,属于“实者泻之”的范畴。例如,由于闪挫扭伤、毒虫咬伤、丹毒等引起的肌肤红肿热痛、青紫肿胀,或下肢静脉曲张,即可选用局部络脉或瘀血部位施行三棱针点刺放血法,以活血通脉、化瘀消肿、行气止痛。如病情较重者,可以施行点刺出血后加拔火罐,这样可以排出更多的恶血,促使病愈。其他如键鞘囊肿、小儿疳积的点刺放液治疗也属此类。
若病属本虚而标实,正气已弱,则应泻实与补虚兼顾,或者先行补虚,而后泻实。
2.虚则补之、陷下则灸之
      “虚则补之”、“虚则实之”,是指虚证的治疗原则是用补法,一般用微通法毫针补法手法,或艾灸温通法,适用于治疗各种慢性虚弱性病证。对于各种气血虚弱者,诸如精神疲乏、肢软无力、气短自汗、慢性泄泻、遗尿或尿失禁、乳少,以及身体素虚、大病久病后气血亏损、肌肉萎缩等,常取善于补益正气的关元、气海、命门、膏育、足三里、三阴交,和有关脏腑经脉的背俞穴、原穴,施行补法,以达到振奋脏腑功能,促进气血化生、益气行血、强身健体的目的。
陷下则灸之,属于虚则补之的范畴,也就是说气虚下陷、失于固摄或脉象沉下无力的治疗原则是以灸治为主。当气虚出现陷下证候时,如久泄、久痢、遗尿、崩漏、脱肛、子宫脱垂及其他内脏下垂等,艾灸百会、神阙、气海、关元、中脘、脾俞、肾俞、足三里等穴,可较好地起到温阳益气、升提举陷的目的。如直肠脱垂灸百会、长强、气海、关元等。对于失血过多、大汗不止、四肢厥冷、阳气暴脱、脉微欲绝等虚脱危象,古人重灸神阙、气海、关元等穴,可以起到回阳救逆的作用。
3. 不盛不虚以经取之
      “不盛不虚以经取之”,并非病证本身无虚实可言,而是脏腑、经络的虚实表现不甚明显或虚实兼而有之但都不严重。主要是由于病变脏腑、经脉本身一时的气血紊乱,而不涉及其他脏腑、经脉,属本经自病。《灵枢•禁服》篇说:“不盛不虚,以经取之,名日经刺。”《难经•六十九难》说“不虚不实,以经取之者,是正经自生病,不中他邪也。当自取其经,故言以经取之。”治疗应按本经循经取穴,以原穴和五输穴最为常用。使用微通法,当针下得气后,行平补平泻手法,通调本经气血,使脏腑功能恢复正常。
4. 热则疾之
《灵枢•九针十二原》篇对“热则疾之”解释说:“刺诸热者,如以手探汤。”“疾”与“急”通,有快速针刺之义;“以手探汤”形象地描述了针刺手法的轻巧快速。指出了热性病证的治疗原则是浅刺疾出或点刺出血,手法宜轻而快,可以不留针。例如,风热感冒者,常取大椎、曲地、外关、合谷等穴浅刺疾出,即可达到清热解表的作用。若有发热、咽喉肿痛者,可用三棱针在耳尖、少商、大椎穴点刺放血,可以起泻热、消肿、止痛的作用。
5. 寒则留之
《灵枢•九针十二原》篇对“寒则留之。”解释说:“刺寒情者,如人不欲行。”“留”即留针之义,“人不欲行”形象地描述了寒性病症的治疗原则是深刺而久留针,以达温经散寒的目的。因寒盛阳虚,针刺不易得气,故应留针候气。加艾施灸,更是助阳散寒的直接措施,使阳气得复,寒邪乃散。主要适用于风寒湿邪为患的肌肉、关节疼痛,以及寒邪入里之证。若寒邪在表,留于经络者,艾灸温通法较为相宜。若寒邪在里,凝滞脏腑,则针刺应深而久留,或配合施行“烧山火”复式针刺手法,或用温针灸法,针灸相合最为适宜。
6.治病求本
针灸治病要分标本主次、轻重缓急。治病分标本缓急,就是要抓主要矛盾。标本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表示事物的现象与本质、原因与结果以及病变过程中正邪矛盾双方的主次关系。“标”、“本”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在中医学中用以说明病变过程中各种矛盾的主次关系。以机体组织和部位而言,脏腑为本,头面、躯干为标。以机体和疾病而言,机体为本,疾病为标。从正、邪的关系而言,正气为本,邪气为标。以疾病本身而言,病因为本,症状为标;先病为本,后病为标。《素问•至真要大论篇》说:“病有盛衰,治有缓急。”对于任何一种病证,是先治标,还是先治本,抑或标本同治,要根据病证的轻重缓急而定。一般情况下,本是主要矛盾,治病当先治本,但若标急于本,则当先治其标。《素问•标本病传论篇》说:“病有标本,刺有逆从奈何?……知标本者,万举万当,不知标本,是谓妄行。”说明如能灵活运用标本的理论指导针灸临床,就能较好地治愈疾病。
     (1)急则治标
在紧急情况下,标病急于本病时,应先治标病,后治本病。治标是在紧急情况下的一种权宜之计,可以为治本创造有利的条件。例如,无论何种原因引起的高热抽搐,均应先以大椎、水沟、四关等穴退热开窍、息风止痉;出现昏迷时,首先应当针刺人中或涌泉醒脑开窍,然后再从本论治。
(2)缓则治本
在一般病势不急的情况下,病在内者治其内,病在外者治其外,正气虚者固其本,邪气盛者祛其邪。消除病因,症状可解;治其先病,后病可除。这就是“伏其所主,先其所因”治病求本的基本原则。例如女性脾胃虚弱者,伴月经量少、色淡,或闭经,这种情况脾胃虚弱为本,月经症状为标,应取中脘、足三里、脾俞、胃俞、三阴交以补益脾胃,当脾胃功能恢复,气血生化之源旺盛,月经症状可不治而愈。
      (3)标本同治
当标病与本病俱急或并重时,则宜标本同治。如本虚标实的臌胀病,单纯扶正或一味祛邪都难以奏效,只有标本同治,攻补兼施才能收到良好的疗效,针灸时一方面取水分、水道、阴陵泉以利水消肿,另一方面取关元、足三里、三阴交、太溪以健脾补肾。又如急性吐泻引起的四肢逆冷,针中脘、内关、天枢、足三里等穴和胃以治本,灸神阙、合谷、复溜、涌泉等穴温阳以治标。
    以上是针灸治疗的大法,必须坚守。此外,贺普仁教授还从经典中搜寻其他针灸法则,为己所循。如针灸治疗后一小时内不要喝水,就是反复查找出来的、一直为贺老遵守的要则之一。贺老认为:针后立即饮水,会影响刚刚通过针灸治疗建立起来的良好的气血运行状态,从而影响治疗效果。
三、法无定法
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开功开悟之后,不是一下子就达到“如来”这个层次。他在整整49年的传法期间,也是在不断地提高自己。他每提高一个层次的时候,回头一看自己讲过的法都不对了。再提高之后,他又发现刚刚讲过的法又不太对了。等他再提高,他还是发现前面讲过的法有问题。
49 年中,他都是这样不断地升华着,每提高一个层次之后,发现他以前讲过的法在认识上都是较低的。他还发现每一个层次的法都是法在那个层次中的体现,每一层次都有法,但都不是宇宙中的绝对真理。而高一层次的法比低一层次的法更接近宇宙特性,所以,释迦牟尼讲:法无定法。
贺普仁教授也有这样的体会,他一生都在不断提高自己,因此我们会发现他以前讲得和现在做的有所不同。例如,他以前对气血关系的认识是气为主导,血是从属,气行则血行,气滞则病,故提出“病多气滞”,后来才逐渐认识到血在气血关系中的重要作用,故又提出了“以血行气”、“以血带气”的重要观点。
我们在跟师贺普仁教授临证实践中还发现,他跟学生讲得内容和自己的针灸操作有所不同,后来才体会到这是因为层次的不同。对学生所授的内容,要坚持规范化,要强调针灸的基本法则,要讲常规的东西。这就好比练字,开始时要横平竖直,规规矩矩,等基本功打扎实,然后才能逐步连笔快写,不可一开始就练习草书,龙飞凤舞。我们可以看到,贺普仁教授针刺时,一针下去往往不施手法就可得气。他解释说,这是他用针久了熟能生巧,就好比写草书一笔就成一字,还有就是他有深厚的“医功”方能达此。初学的针灸医生要想针刺得气,还得老老实实地提插捻转,补泻手法也得按规定的操作去做。
法无定法是针对到达很高境界的人而言的。贺普仁教授晚年临床,有时完全没按以前的常规用穴,有时这一次和下一次用穴完全不同,有时看似就是随意一刺,不施手法,可却极为得气,效果都很佳。这是因为他的针灸技艺已炉火纯青,针灸知识和经验极为丰富,才能达到出神入化,临证时迅即形成治疗方案,到了手到针到,针到病除的境界。

第三节 有容乃大
贺普仁教授作为国医大师,海纳百川的胸怀是其基本特质之一。作为一名技艺高超的“纯中医”,他对西医的态度是不卑不亢,认为中西医各有优劣,相互可取长补短,关于西医知识对中医辨证的作用,在“辩证求正”一节中已有论及,此不赘述。对某些人攻击中医,贺老经常微微一笑,并例举自己的案例予以驳斥,认为这些人的知识面不广造成不理解中医,情有可原。对各种中医治疗方法,贺普仁教授兼收并蓄,择其所长而用之。他十分推崇孙思邈的这句话“若针而不灸,灸而不针,皆非良医也;针灸不药,药不针灸,尤非良医也……知针知药固是良医”。对于灸的作用,古人云“药之不及,针之不到,必须灸之。”灸有针、药所不及的功能,而现代临床却普遍忽视之,深为可惜,因此贺普仁教授专书《灸具灸法》,并把灸法作为三通法之重要一法,以期引起人们的重视。
一、针药并重
《内经》中说“毒药治其内,针石治其外”,是说药物擅长治疗内脏疾患,针刺擅长治疗躯体疾患。说明针药各有所长,可结合使用。贺普仁教授在什么情况下会同时使用药物治疗呢?1.正气不足时。针刺擅长调气、行气,而补虚之力不强。由于针刺不能直接给予人体营养物质,故对阴虚血亏精损的病人,针灸更是乏力。所以贺普仁教授对于虚证病人常常配合中药治疗。2..邪气太盛时。由于针刺是通过激发人体正气来达到驱邪目的的,因此当邪气太盛,大大超出人体正气所能抵抗的范围时,应当在针灸时结合药物治疗。如癌症患者就属于邪气太盛,单靠针灸就难以驱邪,这时就需要放化疗方法。而肿瘤患者使用放化疗时又会抑制造血系统、免疫系统的功能,对胃肠道有毒副作用,有时被迫减量或终止治疗。若放化疗时运用针灸方法就可减轻其毒副作用,减轻恶心、呕吐、腹泻、食欲不振等胃肠道症状,同时提高机体免疫功能。3.病人畏针时。一部分病人特别畏惧针灸,针对这种病人,只得减轻针灸刺激量或延长针灸间隔时间,这时就需要用药物来弥补针灸刺激量的不足。对那些工作繁忙、路途遥远的患者,针灸的间隔时间也较长,同样需要用药物来弥补针灸的不足。4.针药互补时。针灸、中药作用于疾病的不同方面,能起相互协同的作用时,贺普仁教授往往针药并用。总之,每个疗法都有其特长和不足,为了治愈疾病和提高疗效,就需要数法并用。贺普仁教授在治病时能高人一筹,就在于能熟练地、综合地发挥各种疗法的优势。
二、无门户之见,立大家风范
建国以来,针灸疗法在党和政府的支持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涌现出许多针灸新疗法、新技术。许多新疗法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往往夸大疗效、夸大适应症范围。贺普仁教授以大师的胸怀面对这些。他说,新方法在某一方面的深入研究是有益的,它能丰富、深化传统针灸,但我们不能舍本求末,忘掉《内经》给针灸疗法立下的基本法则。一些新方法其实没有并没有超过传统针灸的疗效,只是许多人并没有真正理解、掌握传统针灸,没有发挥出传统针灸应有的疗效。贺普仁教授虽然崇古尊典,但他对新疗法、新技术从不打压。他认为,好的东西在实践中自然会发展壮大、流传下去,虚浮的东西热闹一阵后自然会消声蹑迹,我们应当从新疗法、新技术中吸取有益的成分来发展中国针灸学。
贺普仁教授对其他门派、不同观点的针灸医生向来尊重,有的还成了贺老的好朋友,他们的学生来向他学习,贺老一视同仁。他的学生去学习别的疗法,贺老也不反对,有时还介绍自己的学生去向别的针灸名家学习,这些都体现了大师的胸怀。
第四节  五位并重
医术、医德对一个医生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医功”是贺普仁教授首次明确提出的作为针灸医生的一个重要条件,对此已有专章论述。这里重点谈谈医貌和医礼。
医貌是指医生的外在形象,其中包括精神面貌、神态表情和衣冠服饰。衣冠整洁是最起码的要求,试想一个衣冠不整、蓬头垢面、身有污渍血迹的医生能不把病人吓跑吗?因此服饰整洁是医貌的基本要求。对医生精神面貌的要求一般为人们所忽视。其实医生的精神面貌对病人有着重要影响。唐代孙思邈在《大医精诚》中指出“夫大医之体,欲得澄神内视,望之俨然,宽裕汪汪,不皎不昧。”就是要医生给病人以神态自如、神情庄重、内敛、富有智慧的的感觉,这样病人就容易放心地和医生交流,积极配合治疗。对出诊到患者家里,孙思邈对医生的医貌也有明确要求:“又到病家,纵绮罗满目,勿左右顾眄,丝竹凑耳,无得似有所娱,珍羞迭荐,食如无味,醽醁兼陈,看有若无。所以尔者,夫一人向隅,满堂不乐,而况病人苦楚,不离斯须,而医者安然欢娱,傲然自得,兹乃人神之所共耻,至人之所不为,斯盖医之本意也。”这就是要求医生在看病时只专注于诊病治疗,对其他事情都要熟视无睹、不闻不问。但医生对着病人,也不能紧锁双眉,这样会给病人造成的巨大压力,而应该“宽裕汪汪”,给人以自信的感觉。在抢救病人时,医生要镇定自若,不失容度,这样不仅医生自己举措不易错乱,意识尚存的患者也不至紧张、恐惧。总之,医生的容貌会给病人以巨大的暗示,从而对治疗产生或正面或负面的影响。
     医礼,不只是医生对患者彬彬有礼,而是一整套医生在诊疗过程中对病人有益的行为举止、语言态度。良好的医礼,首先出自于医生内心对病人的同情和尊重,所谓“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因此,医礼是医德的外在表现,修礼要先修德。
医生的不良言行,古已有之,孙思邈描述并痛斥道:“夫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谑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炫耀声名,訾毁诸医,自矜己德,偶然治瘥一病,则昂头戴面,而有自许之貌,谓天下无双,此医人之膏肓也。老君曰:人行阳德,人自报之;人行阴德,鬼神报之;人行阳恶,人自报之,人行阴恶,鬼神害之。寻此贰途,阴阳报施,岂诬也哉?” 由此可见,医礼不仅是针对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也包括医生和医生之间的关系,相互尊重而不是随意攻击他医、抬高自己也是医生要遵循的基本医礼。
医生在询问病情时,不能问及与病情无关的隐私,更不能在他人面前泄露、宣扬病人的隐私。针对患者的不良心理和生活习惯,不能肆意训斥,而应循循善诱,耐心劝导。总之,只有尊重病人,病人才能尊重医生,先有尊重之心,辅之于适当的言语技巧,才能使医患之间的交流顺畅,医生就能更好地了解患者病情,患者就能信任医生,积极配合医生进行治疗。因此,医礼不仅是道德的需要,也是为了更好地治疗的需要。
贺普仁教授首先在传统医术、医德的基础上提出了医功概念,要求针灸“医术、医德、医功三位一体”,以后又觉得这还不够,认为医貌和医礼对于针灸医生也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又进一步提出了医术、医德、医功、医貌和医礼五位并重。这是对针灸医生的高标准、严要求,是承古理念“术功双全、德貌双馨、讲究医礼”的全面体现,是造就新一代名医的必由之路。这不仅是辨证求正、取得良好临床疗效以及针灸医生自我养护的根基,同时也是针灸事业发展的根基,因为针灸医生素质全面、整体的提高,是针灸事业发展的首要条件。
第五节  方贵合效
传统中药配方有君臣佐使,或主辅佐使之说,即:君药或主药:针对病情或主证起主要作用的药物。臣药或辅药:辅助君药加强治疗作用或针对兼病或兼证的药物。佐药:分为佐助药,佐制药和反佐药。佐助药是辅助君药或针对次要兼证得药物,佐制药是消减君臣毒烈性的药物,反佐药是与君臣药药性相反而相成的药物。使药:即引经药和调和药。
许多人借用中药方剂的组方方式来组建和解说针灸处方,对此,贺普仁教授提出了异议。他认为,针灸处方和中药处方有很大的不同,主要是中药的药性是单向作用的。如附子只能温阳,不可能清热;而黄连只能清热,不可能温阳。针灸的穴位大都具有双向作用,如针刺大椎穴可以清热,但用温补手法或灸法又可温阳,针刺天枢穴既可通便,又可止泻等。针灸运用得法对人体都是良性刺激,因此,针灸不需要用某穴来制约另一穴的的不良反应。所以针灸没有佐制穴和反佐穴。中药是通过胃肠道吸收的,而针灸直接作用于所病的经络,因此,针灸不需要引经穴。针灸没有中药的偏性和毒性,因此针灸处方中也不需要调和诸穴的调和药。综上所述,针灸处方不必像中药配方那样有“佐、使”之用。
针灸处方一般有主穴、配穴之分,对此,贺普仁教授也有不同看法。他认为,针灸处方是几个穴位的有机组合,通过整体协同而起作用,往往很难区分哪个是主穴,那个是配穴。一个好的针灸处方,其中缺了哪个穴位都不成,如果你认为某个穴位不太重要,只是配穴,那么,你还不如把这个配穴去掉不用,以符合针灸处方取穴少而精的原则。由此,贺普仁教授提出了“针灸方无主配之分”的说法。
    这种提法是基于贺普仁教授对穴性的深刻认识。贺老注重不断地积累对穴性的认识、对穴性的认知,并不断深化,当各穴穴性烂熟于心,临证之时精妙的针方就能呈现。针对千变万化的病情,针方的形成是在辨证求正的基础上熟能生巧的结果,而不是按主穴、配穴配出来的。提出这种对针方的见解与组方原则,旨在倡导临床组方应该少而精,能少扎一针就不多扎一针,这是尽量减轻病人痛苦的医德体现,同时也有利于针灸师对穴性的认识和经验的积累。贺普仁教授反对以配穴之名随便增加穴位数,认为这是“广络原野”之术,这是医生取穴没有把握的体现,其结果是穴位越取越多,到底哪个穴位起了作用都不知道,长此以往,针灸医生的水平怎么能提高呢?因此,倡导“针灸方无主配之分”,实际上是对针灸师的严格要求,也是贺老身体力行的,这代表着正确的导向,是针灸临床医生进入高层次临证境界的重要途径。
第六节 继承创新
贺普仁教授认为继承与创新是不可分割、共同成长的一个整体,而创新成果即是继承水平的客观体现。贺老说:“我搞了那么多年针灸临床,其实是学习、继承古人和前辈、老师的经验多。在很长时间以内,诊治什么病都是按照他们说的做,不敢‘离谱儿’。可是呢,古人、前辈的知识、经验也有限,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尽管我已经记忆得很广泛了,但有时遇到病人却用不上。随着找我看病的人越来越多,遇到书上没有记载或其记载方法疗效不好的病也越来越多。我就得想办法钻研技术,解决问题,否则对不起病人!例如,对于火针的应用,自古以来记载就很少。《内经》记载火针的适应证是治痹证,没有记载治疗其他病;到了唐朝,才有记载治乳痈、癥瘕;到了宋朝,又记载治胃脘痛、腰痛,也没有记载治其他病。为了想办法治疗白癜风,我就参考古书上以灸穴位治疗的方法,试扎火针,还真解决问题!一些病人的皮损很快就恢复正常颜色了。此外,我用火针对于牛皮癣、色素沉着、帕金森氏病等的治疗方法和经验,都是这样创造和积累的。我认为,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病人和疾病的情况以及服务环境都在不断变化,尽管前人没有记载,但我们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和积累的经验,得到了一些新认识、找到了一些好的治疗方法,这就是中医的自主创新!”
这就是说,继承是创新的前提,只有在全面继承古人经验的基础上,才能少走弯路,才能发现古人的不足,才能有所创新。贺普仁教授认为,现在主要的问题是继承不足,许多临床医生读的书太少,古人许多好的经验没有继承下来,这些宝贵的经验有失传的可能,实际上,随着一些古籍的亡佚,许多古人的治疗经验已经有不少失传了,如华佗的书烧了,他奇特的针灸治疗方法今人已不得而知了,初唐杰出的针灸家甄权的针灸经验只在其他书中有少量转载。为此,贺普仁教授将几十年来广泛收集的针灸古籍汇聚起来,发动门人学生重加编订,加以临床点评,编成针灸历史上最大的丛书《针灸宝库》,以冀针灸古籍从此不再亡佚,针灸宝库尽人发掘。
一些针灸医生没读多少书,没弄懂经络腧穴的理论,就妄称发现了穴位新的功能、新的主治,其实古书上早有记载,或这些主治只是穴性的体现。还有人动辄说发现了新的经外奇穴,其实这些穴位就在传统经穴、奇穴的附近。这些人不知,穴位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小的区域,而且穴点随着不同个体生理、病理的变化而有所变动,这就是《内经》所说的穴位“非皮肉筋骨,乃神气游行出入之所也”。 人体正经虽然只有12条,但有奇经八脉、经别、络脉、经筋,有遍布全身的浮络、孙络,针刺人体哪一点,都会刺激到经络而发挥一定的治疗作用。实际上所谓的新穴,大都是传统的穴位。因此没有继承的创新,有时是会闹笑话的。还有人传统针灸没下功夫学好,疗效没发挥出来,就编出一些新的治疗方法来跟所谓的 “传统针灸”比较,然后就宣称自己的疗法优于传统针灸,闹腾一阵后,他的新疗法也就销声匿迹了。因此,贺普仁教授认为,没有继承的创新是无本之木,往往是靠不住的!
贺老的创新是在扎实的继承基础上,对古人认识的融会贯通,在实践中认识再提高,因而创新也就水到渠成。如贺普仁教授对火针适应症的扩大,就是基于古人认为火针有温通经络、助阳扶正、祛邪引热等作用机理的基础上产生的。这种创新,带来的是疗效的提高、适应症的扩大,而非标新立异、哗众取宠。
贺普仁教授认为现在的中医药、包括针灸的继承工作还存在许多问题,例如,现在大专院校的中医教材很少讲解中医古典原著,这怎么能让学生从源头了解和理解中医呢?有些教师本身临床经验不足,对中医经典自然理解不深,讲课不能理论联系实际、深入浅出,只满足于自圆其说,因此课堂内容枯燥乏味,学生不爱听,这就影响了中医的继承工作。由于大专院校重视外语甚于医古文,忽视传统文化的教育,因而学生普遍不能很好地读懂古书,不能很好地理解古人的想法和做法,这也严重影响了中医的继承。由于继承工作的先天不足,创新工作自然不能做好。例如现代的许多中医“科研成果”,由于科研设计脱离了中医治病的理念和方法,因而其“成果”得不到广泛承认,不具有大的实用价值,最后只能束之高阁。甚至有些人弄虚作假,通过拉关系、送钱送礼,最后科研通过鉴定,这样的“创新”只能损害中医的声誉、妨碍中医的发展。贺普仁教授认为,中医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科学,只有在全面继承的基础上,扎扎实实地在临床摸爬滚打,然后才能有所感悟,有所创新,功夫不到,创新是没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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